架空.
不甜自杀.
病友设定.
文长三篇.日更.
- - - - - - - - - - - - - - - - - -
先戳↓
深秋已经敲着窗户跑了进来。
光一刚从办公室回来,医生让他填了一份表,填完以后医生问他:“你还记得自己刚才一共拧了几次笔盖吗?”
堂本光一坐在软椅上,盯着医生身后的书架,发现了和自己一样的那本《走出强迫的泥潭》。
“我没数。”
医生笑了笑:“看来药量可以减少了。”
“是吗?那恭喜你了。”
堂本刚此刻正在阳台的水池里洗着画笔。
“应该马上就能出院了。”
光一说着凑到他身边洗了个手,堂本刚担心那只粘了黄颜色的画笔蹭到光一的手背,于是下意识的缩了缩手。
“没关系,我说我洁癖不严重的,你看。”
光一说着就抓住了他的手,深秋的寒气刚刚袭来,冰冷的水刺激着手背,这种寒冷就像触摸到凌晨三点的噩梦,藏在兜里捂不热,困在深夜睡不醒。
可是堂本光一手心的温度就如同叫醒噩梦的那个闹钟,似曾相识,又不愿深究。
总之,就是带着陌生的温暖。
堂本光一最近才认真观察起自己的病友来。
他发现堂本刚走到那儿都会带着他那本素描本,去阳台观察楼下散步的人,去楼下抬头观察树上的麻雀窝。
就连上厕所,他都得带着。
“你别误会,我只是打发时间。”
堂本刚抱着画本从厕所出来,看见光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,于是主动开口对他说道。
“你那本子能给我看看吗?”
“里面都是杂乱无章的线条,看了你得犯病。”
画本里的确有橡皮擦过的凌乱痕迹,但更深隐藏着的是,那些包裹在黑夜中的属于堂本刚自己的秘密。
回到自己的床位上,堂本刚把素描本往被子里塞了塞,才脱鞋爬上了床。
堂本光一敏感的神经隐约感觉到了什么。
第一次见堂本刚的那天,他嘴里正含着早晨护士送来的药。
他跟刚进门的堂本刚微微点了点头,过了许久,嘴里的胶囊已经顺利通过食管滑进胃里,对面的那个人却还保持着刚进门的姿势,直盯着自己看。
等到身后帮他拎包的女助手,不小心打个踉跄撞到了堂本刚的后背,这才让他回过神来。
光一其实想问问:“你原来见过我吗?”
但他正准备开口就看到了堂本刚随手散在地上的画纸。
于是“我有强迫症”,就变成了他们的第一次对话。
神秘感太折磨人了。
堂本光一弯腰抚平床角的褶皱,这时候堂本刚正跟助手玲子打着电话。
在阳台上翻一本书,这时候堂本刚坐在床头泡一杯热牛奶。
刚换上新的病服正纠结着左右领子看上去并不对称,这时候堂本刚背上了画板准备下楼。
“我到底是不是原来就认识他?”
这是堂本光一这天问自己最多的问题。
又是一个深夜。
原来早早就入睡的光一,今晚却在拉上隔帘后没了睡意。
他觉得自己一定得弄清楚堂本刚那个画本上到底画了什么。
即使知道画了几幅画也行。
这种迫切的感受就跟他反复确认眼前这个字到底是不是这么写一样,心里像长满了蔷薇的刺,每跳动一下,刺就被拔掉一根,带着点懦弱的无力感。
直到这种无力感在他亲眼目睹了堂本刚的梦游后,才逐渐变成了急迫感。
堂本光一悄悄掀开隔帘,第一眼看去,隔壁床的位置是空着的。再抬头看向窗边,堂本刚穿着病号服,手里拿着的是他一直夹在素描本里的铅笔,在透明紧闭着的窗户上挥舞着,像在画一幅画。
“喂……”
光一并不确定那人是不是清醒着,还是他们这些画家都有这样的癖好。他尝试着叫了一声,并什么没有反应。
“梦游吗?”
猜测着下了床,直到走近他身边,才从侧脸看到,堂本刚半睁着眼,整个人几乎贴着窗户,右手握着铅笔在空中胡乱挥舞,月光下的长睫毛,仿佛成为他与冰冷玻璃隔离的唯一距离。
而那本素描本就掉在他脚边,被他挥舞时身上带着的风吹开了几页。
正面朝上的那页,就是前几天画的堂本光一的保温杯。
睡着的堂本刚还在拼命挥舞着什么,好像有一副作品正在侵蚀着他的身体。
堂本光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,最终还是蹲下来,捡起了素描本。
这是楼下那位60岁的重度抑郁的老人。
这是后院那个生了锈的秋千。
这是他每天装药的小盒子。
……
“这是我……?”
堂本光一看着素描本里的自己,轮廓清晰,笔锋锐利,就连额前刘海的长度仿佛都刚刚好。
但让他惊讶的,并不仅仅是这个。
而是这幅画的落款时间,是今年刚入春的那个月份。
“4月10日”
那个时候,堂本光一正纠结着如何将冬装按照自己的意思收纳,他可以为了这件事,在家里一整理就是一个星期,收纳好又重新弄乱,循环反复。
那个时候,堂本光一还不知道自己会和这世界上的另一个堂本相识,并做为病友。
堂本光一看着素描本里的自己,回忆在脑子里上了发条,搜寻地点寻找时间,回忆一切有可能认识堂本刚的方式。
但答案为零。
这种感觉太难受了。
呼吸堵在鼻息之间,双手不知道为何充满力量却又无处宣泄,堂本光一此刻急红了眼,强迫症让他此刻只想专注于寻找关于堂本刚的记忆,铅笔画下的自己反反复复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,挥之不去又无法控制。
“我原来没有见过你,至少在现实生活中。”
不知什么时候堂本刚醒了,他第一眼看见堂本光一坐在地板上,手里摊开的,是自己画的他。
光一头上冒了汗,浑身有些发抖,双手紧握着那个曾经装满秘密的素描本。
“起来,我跟你说说我的梦游症。”
堂本刚朝他伸出了手,眼神并没有一丝被发现秘密的慌乱,反而坚定而又温暖。
“你可以当故事听,相信也行,不信也行。”
堂本刚边说边递给他一杯热水,两人就坐在月光下,谁也没起身去开灯,彼此之间传递着的,只有故事说出口的节奏,和两人逐渐平静下来的呼吸声。
“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梦游的,第一次发现的时候,我睡醒在家楼下的小区里。”
“我们家小区里没有这里的这种长椅,只有从未清理过的杂草,我就躺在杂草堆里,手里握着一副我下午才完成的画,已经被我撕碎了,但那副画我并不满意。”
“后来每当我梦游的时候,我总能撕碎一副我自己的画,有时候我心情不好却画下了扭曲的笑脸,有时候明明阴雨,我却画出了蓝天白云。这些东西,我全在梦游时候,将它们撕碎了。”
堂本刚说这些的时候,并没有看向光一,他面对着刚刚紧贴着的那扇窗户,手轻轻攀了上去,仿佛在临摹刚才的痕迹。
“而我有一次醒来,是在离家一条街外的大马路上。”
“那次我没有撕碎任何画,因为我梦见了一个人,他说我画的日出不好,要牵着我去看日出。”
“于是我就跟着他走啊走。”说道这儿,堂本刚把目光移了回来,他视线先落在光一的水杯上,发现杯中的水泛起波澜,那是堂本光一在微微的颤抖。
最终他才把目光定在对方的脸上,月光下他的脸,透露出莫名的渴望。
“那个人,就是你。”
“后来,你不止带我看日出,你还带我坐在天台吹风,最夸张的一次,你带我去了海边。”
“每当你出现的时候,我就不会再撕自己的任何一幅画了。”
“很奇怪吗?不奇怪的话,我也不会被送进这里了。”
你看,怀里晃的那坛酒,终究有打翻的那天。
那晚的故事讲了彻夜,最终两人谁也没说话,像不小心混入黑色颜料的清水,它没法儿一瞬间就化开,整块污渍飘浮在水中间,最终还是搅浑了这份安宁。
“你喝了会醉吗?”
这话根本不需要问出口。
“你还愿意接过我怀里的这坛酒吗?”
在微微亮的清晨,堂本刚看见光一终于起身走出病房,那个背影是在梦里从未见到过的。
病房在这几天特别安静,两人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一样,依旧相互交流或者分享自己今天的药量是否减少,只是这中间多出了许多生硬的距离。
“我明天就可以出院了。”堂本刚从矮柜里拿出还没画完的画纸,这么说道。
“医生说,我只要每天控制药量,在那儿都行。”
堂本光一这会儿正在卫生间的洗脸台上重新摆放两人的洗漱用具,每个东西都得在自己指定的地方才能让心情稍微舒畅一些。
直到他听到这句话,心跳不知为何突然空出来两秒,反应过来的时候,才发现水龙头一直开着都没有关,自己的手被冰冷的水冲刷着早就没有了知觉。
“能出院是好事啊。”
这是说出口的话,而没有说出口的那句被挤压在喉咙里,撵的粉碎。
“那你以后如果病好了,还会梦到我吗?”